鹿蜀

如果有一天,我可能回来。
天涯再见。

【虹蓝春节贺文】除夜雪

*第一人称注意

*感谢金主小天使的约稿

*新年快乐,岁岁长安

*致过去那个小小的蹲在电视机前追虹七的我们



 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除夜雪



不知道为什么,从前刀光剑影里来去时,觉得日子艰难,长到没有尽头。如今松散在和平地界里,骤然间就仿佛连带着时岁都快了许多。

 

消寒图上的最后一瓣儿梅花点完,年尾就到了。

 

要说今年比往年稀奇的,大概就是玉蟾宫里新来个人。

 

是个姑娘,宫人们在山门外捡到的。拾回来时候身上干干净净的不带伤,只是睡得沉。


我从来没见过她那副打扮,饶是虹猫也不认识。


那打扮绝不类我中土,倒像是哪个海上的法兰西国来的似的。里头是短衫长裤,最外头穿一件到脚踝的长袍子。那袍子也怪,颜色花里胡哨的,里头填了什么绒似的鼓鼓囊囊,后头还带着帽子,帽子上有一圈毛。穿的时候不系带,前襟的地方有一排铁不铁金不金的牙子,穿脱时只要揪住那牙子上头带的一个小把柄,使劲一拉,衣服前襟就开了。


好在那姑娘一副中原面孔,留着也就留着吧。刚来的时候给她换衣裳,听见她背地里惊讶了不知多少回。


 

“哎原来襦裙是这么穿的啊!”


“古代的女孩子都这么麻烦的吗?”


“我的天哪这个是皂角?洗头发的!天哪古时候的洗发水好先进的说。”


我听得一头雾水,把疑问都团个包袱丢给虹猫。


他当时候正画他的傲雪梅花图,满屋子的颜料纸笔铺排了一世界,眼睛下头还被抹了两道红色的印子,实在滑稽的紧。


他闻言,从那副构图精细的画轴上抬起头,冲我一笑,道,


“你都不知道的事情,我怎么知道。”


我只差拿个冰魄丢过去,说,“要你何用呢。”


虹猫一向没有和女孩子打交道的兴致,所以招待这个小祖宗的重任就落在了我肩上。


腊月二十三的时候,玉蟾宫在乡下庄子上的庄头赶着黄羊大车进城来送年贡了。我捧着账本子,站在廊下一件件地点数。那姑娘是个热闹性子,什么都喜欢来看看。


“识字吗?”


我看着那姑娘一直盯着我的账本,遂问。


她抿唇一笑,“当然认识,但恐怕我认不全你们的繁体字。”


“你既不识得我们的字,那你为何汉话这样流利?”


她顿了顿,沉吟片刻,最末笑了,“宫主,这要解释起来太费劲了,这个问题能不能pass掉?”


“pass是什么?”我又问


那姑娘叹了一声,拂胸喘气,自言自语道,“怨我怨我,我以后一定注意言行。”


接着她拉住我袖子,扯了扯,道,“宫主,咱们换个别的聊吧。”


我对她的怪言怪语早见怪不怪了,也就依着她,和她一起察看起货品。


“这个是什么?看着好值钱!”


“是缂丝的料子。”


“那个那个!那个又是什么?”


“那是细磨的玫瑰和桂花汁子。”


“还有这个,好大的我没见过啊。”


“是祭灶的黄羊和狍子。”


她一一看完,恍然大悟似的说,“这些超市里都买不到的。”


“什么是超市。”我停下写账本的笔,不解道。


她一时语塞,想了想,给我比划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框子,道,“就是,一个很大很大的屋子,然后里头有很多很多的商品,你买哪个就把哪个装进小推车里,然后再付钱。”


如此如此,她跟我讲的怪词还有许多,因为实在听不懂,我过耳就忘了。


又过了几日,那姑娘又捧出一个稀奇古怪的小盒子,非求着我给她舞一套剑,还求我连虹猫也叫上,最后双剑合璧。


我拗不过她,去和虹猫说了,他知道那姑娘没恶意,也没说什么。但合璧威力太大,我和他思索再三,想个折中的办法,一人给那姑娘舞一套剑法就算完了。


正式“表演”那日,她捧着先前那个怪盒子冲我和虹猫一顿乱闪,上蹿下跳地几乎快疯了。


“卧槽少侠的长虹贯日真是帅飞了,好想看火舞旋风怎么办……”


“宫主不愧是我女神,我爱冰魄一万年!”


“哎呀真是太配了太配了!”


她闪完,把那个盒子给我看。里头居然放皮影似的将我和虹猫先前的身形都印了进去。


虹猫正在一边摆弄那盒子,我却忽然突发奇想,对那姑娘说,“既然能留下身形,不如你在用一次,权当做个纪念。”


她听了只是笑,笑里却凄楚暗生。


“宫主,我和你不是……一个世界的啊,我们没办法合影的……”


她搪塞几句,眼角竟有盈盈的泪光。


我见她伤情,忙哄了她几句,不敢再问。


廿九那日,年货都准备停当了,我去她住的屋子寻她,想叫她和我一同捏红豆圆子。


一推门,她已换下了平日的襦裙短衣,复作她初来玉蟾宫的打扮。


我心下一惊,道,“怎么了?”


她冲我轻轻一笑,“今天我就要走了啊,但我舍不得宫主啊哭唧唧……”


我照例是夹生饭一般听她讲话,半懂半不懂的猜她的意思。


“你要走了,去哪儿,回家么?”


她总是笑容满面的脸上少见的染上一丝黯然,轻声道,“嗯,回家了。”


我忙道,“你来了玉蟾宫这许多是时日,我却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,难道临走都不告诉我么?”


“我不能说我的名字呢,我一说我的名字就会……”她低头看了看腕上那个奇形怪状的镯子,喟然叹了一句,“唉,不过没多长时间了,说了也没关系的。”


她骤然间笑起来,“书绫,我叫沈书绫。”


她言语的下一瞬里劲风大作,整个身子骤然间变得透明。


我怔了怔旋即本能地冰魄出鞘,叫了声,“虹猫。”


眼前人还在一点一点地消失,淡色光环里,她笑眼弯弯,


“宫主,在我家那边,有很多很多的人喜欢七侠,你和少侠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,你们一定要好好的……在一起啊!”


我被风刮的睁不开眼睛,只听见书绫的声音远远的像是从天边传过来。


“我们会老,而你们不会。”


屋里的风骤然停了,我再度睁开眼,她先前待过的地方,只剩下空荡荡的家具。


“怎么了?”


虹猫一掀暖帘冲进来,手里的剑还带着外头的冷气。


他一脸急切,看见我神情恍惚,忙跑上来扶住我的身子。


我脑子里混沌一片,手里的冰魄“咣当”一声砸在脚边。


很快的到了除夕。


屋里的暖炉比平日热上二三倍,这样的暖和,根本穿不住外头的衣裳,即便是夹袄也要大汗淋漓。


桌案上摆得满满实实,红烧鱼占得头筹,年鸡肥鸭紧随其后,酥烂猪手与扣艿芋不分上下,拔丝山药和葱烤黄牛作壁上观。最正中摆的是虾仁饺和红豆酒酿圆子。等七侠一落座,酒令便开了。


我吃到席间就热得耐不住,偷偷溜出来。


外头仍是鹅毛大雪,碎碎坠琼芳,鲜甜清新的冷气一拥而上。


我听着屋内热闹非凡,一时悲从中来,轻声道,“也不知她回去了过得好不好。”


“你不是说她走时是笑着么,大抵是个五光十色的琉璃世界,说不准比我们这儿还美些。”


虹猫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接了我的话,走到我身后,将遗在屋内的狐裘斗篷给我披在肩上。


“或许如此。”我叹了一句。


第二日就是新春,除夕夜其实不怎样的冷。立在廊前,看三五梅花映雪斗艳,眼前徐徐展开一幅琉璃世界的浓艳长卷。暗香浮动里,远处天幕上炸起星点一般的烟火。


虹猫牵着我的手,握在他唇边呵暖。


我想了想,问他,“书绫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?”


“她说,‘我们会老,而你们不能。’”


他仍握着我的手,眸子里搅碎春水潺潺,道,“这世上有些事情本来没有答案,就算穷尽一生也难知其真面目。荣枯有时,白首难得,不如抛开去,方得善终。”


我心下如醍醐灌顶,骤然云开雾散,遂不再深究。


虹猫顿了顿,将我圈进怀里,道,“如她所言,那个世界有牵挂我们的人。不论如何,只祈愿他们平安喜乐,这便很好了。”


我在脑海里描摹书绫的模样,想着,或许她此正与身边的人团团围坐,仰望着和我一样的同一片苍穹,过着共饮美酒,对雪当歌的快意时刻吧。


“点火罢,”虹猫搂着我,柔声问,“差不多是放烟花的时辰了,再放可就迟了。”


我点一点头,吩咐等在一旁的宫人拿了火折子上前去,点燃庭院正中的烟花引线。


他们一下子从屋里头全出来了,大呼小叫的,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压抑不住的欣喜。大奔和莎莉依旧吵闹,夫人居士依旧琴瑟和谐,逗逗依旧喝醉了,跳跳依旧把酒对月潇洒地紧。


我看着他们,忽然心底泛上来一股重重叠叠的暖意。


“你怕不怕?”虹猫在我耳朵边笑问。


我作出一副胆气过人的样子,直了直腰,说,“这算什么,有什么好怕的!”


他不禁哑然,自背后环住我的腰,无奈道,


“你呀你……”


烟火上天的那一刻,一双温热的手悄然捂在我耳朵上。


在减缓了好大一半噪声的世界里,我看见那巨大的火团冲上天空,再状如流星般四溅,漆黑的天幕之下,仿佛一伸手就触得到星辰。


“愿彼世之人,承此善因,不溺幽冥,现世业障,并皆消灭,获福无量,此生常乐。”


我扬起嘴角,在心中低声默念。


大抵那边也是个除夕夜,如此胜景,他们或许也有。



--------end---------


给大家拜早年了

评论(15)

热度(955)

  1. 共37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